又是一年苦瓜上市的时节，看着菜市场绿油油的苦瓜，不禁又想起了父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：食得苦瓜乐。
广西人说白话，“乐”与“落”同音，“食得落”就是吃得下的意思，而“食得乐”说明吃这个东西会令人觉得高兴，故父亲说的那一句话颇耐人寻味：吃得下苦瓜的人，往往吃得很快乐，就好像吃得了苦的人，经历一番奋斗之后，结局总不至于太惨。
我回忆起父亲说“食得苦瓜乐”时候的神情，那是多么淡定的一派胸有成竹，近五十岁的人，发稍白，眼尾早就沟壑满地，腰板却始终挺直，如一颗生长得笔直的苦瓜，任风吹雨打如何作祟，遇到任何难题，也不退缩，会把苦哈哈的日子当作一杯鲜榨苦瓜汁一般，混着白糖有滋有味地咽下去的，都是些能人，而父亲在我们的眼里，早已是能人中的能人。
父亲的童年，是在一贫如洗的困境里度过的，好不容易上了卫校，毕业出来开了个小小的诊所，刚好遇到我那同样家境不好的母亲，两人就这么在一穷二白中携手共进，刚结婚的两人省吃俭用，顿顿吃的是家里奶奶种的瓜菜，偶尔才见点油花，吃得最多的就是苦瓜。那些日子里，父亲吃苦瓜吃得味同嚼蜡，却始终不忘向母亲保证道：“以后，我一定要给你顿顿吃肉。”
父亲的一路辛苦终究没有白费，十多年过去了，我们早已过上了好日子，肚满肠肥，可父亲对苦瓜仿佛突然生出了一种“战友”情愫，隔三差五地，他老央着母亲帮他做苦瓜吃，什么苦瓜酿、凉拌苦瓜，他还常常鼓吹苦瓜的好：“《泉州本草》曰：苦瓜具有祛暑涤热，明目，解毒之功效。你们也吃点，不易长痱子。”
除了常吃苦瓜，父亲闲下来的时候，也爱照看菜园子里奶奶栽的一架子苦瓜，他在枝繁叶茂间看着那一个个青翠欲滴，眼睛笑弯了。
其实，苦瓜、苦瓜，也不是一直都那么苦的。当一瓢青翠欲滴在风雨滋润下丰满起来时，苦瓜就会经历不可思议的变化，带给人丝丝成长的甜美。有时候，他把菜园的苦瓜留到熟透了才摘。他说，那黄澄澄的苦瓜，里面的籽红得像霞，含在嘴里简直就是一包蜜糖哩。
也许，在父亲的眼里，能吃得下苦瓜的人，方会有快乐。就像是一个人的一辈子，吃得了苦头，终将迎来幸福。
受父亲的影响，我们这些小辈也不畏惧苦瓜的苦涩，反而吃得津津有味。与此同时，在面对人生中的一切风浪之时，我们也始终“食得苦瓜乐”。
|
